二十一

    林鹤刚退出邮市的那段日子，牛司令运气极佳。《熊猫》很快涨过十二元，从
林鹤那里买来一万封小型张，几天就赚了百分之二十。人们好像疯了，样样邮票都
在飞涨。同时，股市却死气沉沉一个劲儿阴跌，上证指数见到了三百多点。牛司令
暗暗庆幸，他机智地把西南药业股票卖给了林鹤，又及时买进了《熊猫》。正像林
鹤所说，这里面的得失是巨大的，他感激林鹤。林鹤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说到友
谊二字，还是成全了他。这个人真是高尚！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使得牛司令对林鹤的高尚大加怀疑！上周，股市强烈反
弹，上证指数一周之内涨了三百点，直逼七百点关口。牛司令急忙派人乘飞机到全
国各地抛售《熊猫》，邮市却失去了承接力，《熊猫》很快从十二元五角跌到十元
一枚。资金来不及调头，股市暴涨使他踏空，邮市又摇摇欲坠，好像一场暴跌就要
来临。牛司令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不由想起黑皮阿三的说法：林鹤是高人，一切
早在他预料之中。看吧，牛司令卖给他的西南药业从六元五角涨到十元，而《熊猫》
不知要跌到什么价位才能脱手。如此一来，林鹤赚了大便宜！
    牛司令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首先遭到咪咪小姐的反对。她白他一眼，说：
“你也太那个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牛司令被噎了一下，摘下法国眼镜轻轻擦拭。他的白皙的小脸愁云密布，精致
的名牌服装裹住他小手小脚，使他看上去有些可怜。早先叱咤风云的劲头不知飞到
哪里去了。
    四眼师爷比较有学问，他成为炒股大户之前，当过一所中学的副校长。他斗着
眼睛，慢条斯理地分析：“行情的突然转变，谁也无法预料。不过林鹤既然是邮王，
既然是天才，他的行为有意无意地符合了市场规律。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退出邮市，
实际上他做了一次漂亮的大空头！我们应该紧跟着他，还为时未晚。”
    舰队五巨头都在华瑞宾馆十八层的房间里。毛蛤蜊跳起来，说：“我去看看北
京人，问他们还要不要《熊猫》了？”
    牛司令摆摆手：“你不用去看，他们肯定不要！”
    螃蟹老张说：“我们不会亏的，算上林鹤一万封《熊猫》，平均价位还不到六
元呢！”
    陈百万点头道：“对，守住十元关口，慢慢派发，还不致于脱不了身。”
    牛司令做了个凶巴巴的手势：一不，往下狠杀！十元楼上我们已经抛掉了一万
封，跌到八元再跑一万封……”
    众人惊叫：“你又要表演高台跳水！这样跳到四元一张，我们也不一定脱得了
身呢！”
    “要快，要跟上邮王大撤退的步伐！现在北京人、东北人、广东人还在犹豫，
还在用拉拉抬抬的手法出货。我们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逃走！”牛司令恢复了自信，
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抽出资金杀回股市。七百点还不算高，我看上海股
市能涨到一千点以上。这样，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赚头！”
    “不妥。”师爷连连摇头，“五百点割的肉，七百点又去追，涨不上一千点怎
么办？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两头吃亏！”
    大家都赞成师爷的意见。
    牛司令眨巴着眼睛，说：“那么，《熊猫》跌到六元，我们就吃进，做一次反
弹，再把价位拉回十元，震荡出货！总之，操作手法要快，要狠！”
    “这倒可以。”四眼师爷道。
    这时，黑皮阿三走了进来。他认定林鹤是看准邮市要跌才离场的，早就把手里
的货出空了。可是邮票继续上涨，他心痒难熬，又在最高价上追了一些货。现在他
忧心忡忡，悔恨不已。而舰队的老板们因他中途退出，不再将他当自己人，冷着脸
儿不说话。然而黑皮阿三不是来打探消息的，他像一只不祥的乌鸦，送来了叫牛司
令他们吃惊的情报。
    “你们晓得吧？邮票公司往外抛售邮票了！国家要平抑邮市的暴涨，开始采取
行动。邮票公司库存丰富，各个时期的邮票都有，都是新邮发行时压下的。他们卖
出的邮票比市场价便宜好多，对邮市冲击很大。这一来邮市肯定要暴跌！”
    师爷一拍大腿，说：“坏了，邮票不是股票，流通股票都是有数的，不能增也
不能减，容易控制。国家邮票放出来，谁能维持均势？”
    牛司令急忙问：“邮票公司抛出多少《熊猫》？卖什么价钱？”
    黑皮阿三摇摇头：“不知道。”
    螃蟹老张阴沉着脸道：“国家门槛最精，我们把邮票炒起来，他们正好出货。
钞票都被国家赚去了！”
    陈百万说：“股票还不是一样吗？明明净资产一元一股，溢价发行倒要卖五、
六元，就是因老百姓钱呢！”
    牛司令一摆手：“别说废话了！我们这样办：马上摸清邮票公司的情况，若是
《熊猫》卖出价高，我们照样跳水，若是《熊猫》卖出价低，我们全部吃进！”
    黑皮阿三说：“我认识邮票公司一个副经理，要不要请他吃一顿？”
    牛司令说：“马上请！今天他肯来，晚上就到粤海厅摆一桌！”他想了想，又
问：“现在邮市上《熊猫》卖什么价？”
    黑皮阿三回答：“十元一枚走得很慢，九元八角好卖一些。”
    牛司令好像奖赏他，说：“你在我这里拿货，九元五角往外抛！我让你赚一角
差价。”
    黑皮阿三很高兴，拿了三十封《熊猫》小型张走了。
    牛司令在屋里转了两圈，歇斯底里地大叫：“抛！抛！抛！你们分头到北京、
广州、武汉、沈阳，大规模抛出！等《熊猫》狂跌一阵，再把它拉起来；接着再抛！
抛……该死的邮票！”
    现在，牛司令感到厌烦极了。一边是股市飞涨刺激着他，一边是邮市险象环生
威胁着他，得意洋洋的投资界“拿破仑”瞬间陷入困境。他后悔没有跟着林鹤的脚
步走，林鹤不是早就劝他把《熊猫》卖给北京人吗？他不仅不听，反而把林鹤那一
万封《熊猫》吃进来。现在可好了，那么多《熊猫》脱不了手，西南药业反而暴涨
不已！林鹤真是诸葛亮一般神机妙算？还是好人自有好报？牛司令自己也搞不清楚
了。
    牛司令催促伙伴们立即行动起来，自己到邮市看看。他不要车送，不要咪咪小
姐和菲菲小姐陪伴。独自沿着肇家浜路长长的街心花园步行。秋天已显肃杀之意，
花园里的夹竹桃叶开始发黄，靠根部有几片叶子飘落在地上。牛司令在悲凉的心境
中回忆起当年创业：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去福建石狮背服装卖，挤火车差点挤死，一
趟只赚一二百元。好容易熬成一爿时装店的老板，也是辛辛苦苦挣些小钱。一九九
○年股票第一次暴涨，他小心翼翼地买了一百股“电真空”，几个月里赚了六、七
万元。这一下他尝到了甜头，将时装店盘了出去，炒股票，炒认购证，一路顺风发
达起来。他时常感叹：“赚钱不出力，出力不赚钱！”投机事业似乎成了一个人暴
发的唯一途径。但是，近两年形势变化了，股票不再是包赢不赔的神话，涨涨跌跌
越来越难把握。他灵机一动，率领舰队兄弟们杀进邮市，以为这方寸纸片比股票好
弄。没想到邮票的学问更深，而且邮市藏龙卧虎，有一些林鹤这样的高手。他虽然
赚到了钱，但林鹤当政委功不可没。《三国演义》的利润已经入袋，《熊猫》也幸
亏林鹤指点，在超跌的情况下大量买进，平均价还不算高。现在林鹤一走，他就陷
入狼狈境地！看来，投机者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没有真功夫，在投资领域很难站
住脚了！
    邮市依然熙熙攘攘，但人们的狂热劲头已经过去，像地震前的小动物，个个表
现出惶惶不安的情绪。然而，幻想不会一下子破灭，忽起忽落的邮票价格总使人们
盼望一个更大的升浪。高价套牢者怀着赚一点点钱就走的侥幸心理耐心等待，手持
货币者就犹犹疑疑想再捡一次便宜货，没有人肯离开这闹哄哄的邮市。真可谓“不
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一场天崩地裂的暴跌，才能把这些失去理
智的淘金者吓散。
    牛司令仿佛代替了邮王林鹤的位置，一进邮市就被人们包围起来。他们问长问
短，就像病人一样希望得到安慰。牛司令是决不肯说出真相的，刚才还在宾馆里布
置“跳水”，“狠杀”，现在却跟着脚尖挺着胸膛向人们宣讲：按照股票操作技术，
这几天的下跌只是第四浪调整，接着就会有更加辉煌的上升第五浪出现！他用一根
白细的手指在空中画着波浪形状，数道：“一、二、三、四、五，任何一次牛市都
由五浪构成，三升两跌，这叫波浪理论，是艾略特大师发明的！美国人靠这波浪理
论炒股票、炒期货，常常百战百胜。为什么？因为这是市场价格波动的规律，就像
大海涨潮一样，谁也没法改变！”
    弥勒佛问：“邮票公司要抛库存邮票，会不会改变你说的波浪？”
    牛司令指着他的大肚皮，气势磅礴地说：“你说！他有多少邮票？就说《熊猫》
吧，邮票公司有多少？我告诉你，他敢违抗波浪理论，抛出多少《熊猫》我统统吃
进！”他伸出两只细小的胳膊画了个大圆弧，往自己扁平的胸脯一搂，重复说道：
“统统吃进！”
    黑皮阿三在他背后鬼笑。王老头摘下老花眼镜，摇头低语：“这个年轻人很危
险，他也不怕涨爆肚皮！”
    仿佛为了验证牛司令的波浪理论，曹北京一伙来到邮市。他们高傲地走过一个
个邮摊，看见《明清扇面》等邮票就买，卷着大舌头说：“吃！吃！”“扫货！”
他们做庄的那几种邮票，本来价格已掉下一截，立刻打了强心针一样，重新扶摇直
上。
    牛司令满意地看到，黑皮阿三拿来的三十封《熊猫》很快卖完了。他俯在他耳
边说：“你回宾馆多搬些货来，便宜点批发给他们！注意，要宣传第五浪……”
    黑皮阿三不置可否地笑着，一溜烟往宾馆跑去。他已经痛下决心，趁着人们相
信子虚乌有的第五浪，将高位买进的邮票全部割肉卖出！他算算，为牛司令跑腿赚
差价，倒还能弥补点儿损失。
    牛司令满面春风地和曹北京握手。曹北京为表示亲热，在他胸前打了一拳。这
一拳过于沉重，牛司令单薄的身体摇晃起来。他苦笑着学北京人说话：“好呵您呐！”
趁机用力打还曹北京一拳。但是高大魁梧的北京人纹丝不动，牛司令这一拳好像打
在沙袋上。
    “怎么样？《熊猫》出完货没有？拿一百封来我玩玩！”
    “什么？出货？一百封？不，不到十五元我一封也不卖！”
    “你丫挺狡猾！我前些日子刚卖出两百版《明清扇面》，广东佬阿发牵线，几
个香港老板又追着问我要货。这不，我又要加价买回来！”
    “我昨天还告诉你，邮票和股票一样，这牛市还欠个第五浪没走完。你看是吧？
今天形势变了，最具爆发力的第五浪马上就要展开了！”
    “你真行！炒股票、炒邮票都是行家，我服你了！”
    两个超级大户说话声音很响，你一句我一句，都让周围人听了去。于是，信心
犹如即将熄灭的野火，被风一吹又熊熊燃烧起来。关于第五浪的说法在邮市各个角
落流行，这神秘而又形象的比喻激动着人们的心。大户们出动扫货了，他们那么有
钱，小小的邮票他们叫它涨多高，它就会涨多高！堆满邮票的地摊前人头攒动，人
们唯恐挤不上末班车，又开始抢购邮票。
    靠铁栏杆的老槐树下围着一圈人，那个被弥勒佛抢去摊位的晚清秀才模样的老
人，正擎着三根手指对众人讲述着什么。牛司令挤过去听，原来他在讲旧上海交易
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故事。这老人竟很有来历，曾在交易所做过经纪人，
风风雨雨什么世面都见过。
    “大鳄鱼吃人，靠着三个字：养、圈、杀！开始，他让散户小民都赚点钱，股
价一路上涨，这叫作养。然后，股价在高位忽上忽下，使你走不了，逃不脱，就像
现在邮市的情形一样，这叫作圈。等到他们出货出得差不多了，就不再维持股价，
一股脑儿把货抛出来，股价一泻千里，散户个个套牢，这就叫杀！三个字，每回都
是这三个字：养——圈——杀！”
    老人一字一板地说着。讲到最后那个“杀”字，他将手掌飞快地一抢，然后怔
怔地望着远方，仿佛看见无数人头落地，一剧惨不忍赌的图景。
    小邮精天真地问：“那么我们不都是羊羔了吗？”
    “就是羊羔，孩子，我们都是羊羔……”老秀才摸着小邮精的头说。
    牛司令赶快退出人群，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养圈杀”，这么可怕的学问，
他可没有学过。不过，刚才他在宾馆里，不正大叫着“狠杀”吗？被老先生一语道
破了！这对他抛出《熊猫》十分不利。不过，老先生的话又启发了他，曹北京等大
户正在“圈”字阶段，他却抢先一步，大开杀戒，足见他聪明过人。只是买卖邮票
面对着面，将来不好做人。还是炒股票好，可以把一副嘴脸藏在电脑里面，利用现
代科学做“养圈杀”的功夫！
    黑皮阿三动作很快，又从华瑞宾馆搬来了《熊猫》。这一次是二百封，他一个
邮摊一个邮摊地批发，比市场价低了许多。就像水泼在沙地里一样，二百封小型张
立即渗入乱哄哄的邮市。但是，随着这批《熊猫》的售出，“养圈杀”的说法也在
邮市里传播开来。人们一面买卖邮票，一面展开辩论，就像文化大革命一样，渐渐
地形成“第五浪”派和“养圈杀”派两大阵营。
    黑皮阿三和王老头争吵起来。黑皮阿三两眼冒火，信誓旦旦地喊：“肯定会有
第五浪！你不服我们打赌，赌一张《金猴》怎么样？”
    王老头梗着脖子道：“狗屁第五浪！这《熊猫》还涨得上去吗？明明想把大家
圈在里面，养肥了好杀！”
    “你说《熊猫》涨不上去？告诉你，华瑞宾馆专家们已经计算好了，第五浪
《熊猫》要见十五元！”
    “那你为什么不买？哎？你为什么把《熊猫》九元五角批发给我？”
    “那你为什么要买？不相信第五浪，为什么九元五角还要吃进《熊猫》？哎？”
    两个人互相击中对方要害，争不下去了。人到这个时候总是自相矛盾，一面怀
疑危险就在眼前，一面还往圈套里钻。股市、邮市在顶峰阶段，常常可以看到这种
情形。黑皮阿三忽然抱住王老头，伤感地说：“忍不住的，王老头！我不是跟着林
鹤把邮票抛光了吗？结果《熊猫》涨到十二元，我忍不住又追了去买……人是贱虫
啊！”
    王老头摇摇头叹息：“唉，是忍不住的。碰碰运气吧，能涨到十元楼上还能赚
上几毛钱……我们谁也比不上林鹤，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黑皮阿三说：“我早就说过，林鹤是高人，他决不会为了女人退出邮市。你看，
他走得多漂亮，这才叫君子不和小人斗呢！”
    牛司令在一旁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感慨万分。是啊，林鹤就是棋高一着！
他自以为聪明，卖股票买邮票，好像赚到了林鹤的便宜，谁知那时正是局面最微妙
的转折点，而他完全看不出来。这桩交易做完后他还有机会，林鹤是让出余地给他
转圈的，可是《熊猫》涨到十二元五角他还期望涨到十五元。他不是和可怜的散户
一样吗？什么“养圈杀”，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能像林鹤一样巧妙潇洒地转身
离去，今天还用煞费苦心地鼓吹“第五浪”吗？技不如人啊！投机饭不好吃啦！
    黑皮阿三跑来，贴近牛司令耳畔低语：“邮票公司王经理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
了，他五点钟到华瑞宾馆。”
    牛司令点点头：“那你准备准备，和我一起接待他。”
    黑皮阿三手指捻捏着，神秘兮兮地说：“最好准备个红包，一千元就够了。我
从他那里拿便宜邮票，都少不了这个……”
    “一句话！”牛司令心领神会地说。
    黑皮阿三进一步出主意：“如果谈得投机，可以多塞些钱，让他把《熊猫》小
型张直接卖给我们！”
    牛司令眼睛亮了起来：“行吗？”
    “怎么不行！他们按计划卖出一定数量的邮票，卖给谁不会有人管的。邮票种
类又多，少了一样《熊猫》谁会注意？国家要平抑邮市，价格肯定很便宜。这样，
我们既控制了货源，转手在市场上卖掉又能赚一大笔钱！”
    “好哇！”牛司令兴奋地拍了拍黑皮阿三的肩膀，“这事情办得成也有你一份
好处！”
    这时，大胖摇摇晃晃地走进邮市。牛司令几次去巧遇咖啡厅找林鹤，大胖也和
他熟悉了。看见牛司令，大胖以外行人的热情高呼：“我来啦！还有《熊猫》吗？”
    “你要买还能没有？优惠！给你批发价，九元五角一张。”
    “便宜呀！便宜呀！”大胖乐呵呵地掏出一沓钱，“我买十封！一百张一封对
吗？”
    “对！”牛司令高兴地看着他，暗想：这胖子真是个模范散户，人人都像他一
样，《熊猫》准能飞上天！
    大胖从黑皮阿三手里接过一袋小型张，笑眯眯地对牛司令说：“我来时，林鹤
正在打电话找你。他们说你不在宾馆里，林鹤好像很着急，大概有要紧事情。”
    “好的，我马上给他回电话！”
    牛司令和大胖一起走出邮市。他找了个清静角落，掏出新买的大哥大，拨通了
卖给林鹤的老大哥大号码。这笔小买卖他倒赚了一千元的便宜。
    话筒里传来了林鹤的声音，他开口就问牛司令倒底姓牛还是姓刘？牛司令有点
奇怪，反问林鹤：姓牛怎么样，姓刘又怎么样？林鹤焦急地说，他刚才接到一个电
话，找刘拥军，他父亲病危，叫他快去看看！这一来牛司令不敢开玩笑了，问什么
时候打来的。林鹤说中午时分，接着又叮问牛司令的姓氏。
    “告诉你吧，我姓刘，刘拥军就是我！人家叫我牛司令，象征牛市，又顺耳，
又吉利，我就答应了……”
    “你想牛市想昏了头，自己老子也不顾了！”林鹤在电话里责备他。“我再问
你，你父亲是不是黎明技工学校的刘书记？”“是啊，那是老早的事情了……你认
识他？”
    “嗨，我马上去看他！你也赶快来……”
    牛司令想起请邮票公司王经理这顿重要的晚宴，急忙央求林鹤：“我有急事实
在脱不开身，你帮我个忙，替我照顾老人一下，我八点钟准到！”
    林鹤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最后叹道：“牛司令啊牛司令……好吧，我先去了！”
    牛司令关上手机，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林鹤的叹息深深地折磨着他的良心。但
他抬头望望如火如茶的邮市，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小手作刀状用力一劈，大步向华
瑞宾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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